日语中的省略现象与文化根源

日语中的省略现象与文化根源

省略现象在日语表达中比较常见，尤其在日常生活会话中省略经常被使用，以至有人将省略现象称为日语的三大特点之一。了解日语省略现象产生的社会文化背景，有助于日语学习者对日语的深层次理解。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日语的省略现象进行较为详细的分类汇总，并结合《新编日语（修订版）》（周平、陈晓芬着），对各种省略现象实例进行分析，进而透过语言现象探寻其文化根源。

一、省略现象例析

（一）主语的省略

（1）だんだん寒くなりましたね。/天气渐渐转冷了吧！

（2）降ってきたかな。/下雨了吧！

（3）何も（お口に合うものは）ございませんが、召し上がって下さい。/没有什么（合您胃口的）东西，请吃吧！

（4）爱してる。/我爱你。

（5）好きだ。/我喜欢你。

例（1）（2）是比较常见的主语省略。例（1）中应该是省略了主语如「天気」或者「気温」等。例（2）中应该是省略了主语「雨」。例（3）（4）（5）是人称代词省略。在日本人的日常会话中，很少使用「私」「あなた」这样的人称代词，这是因为在日语尤其是日语日常口语对话中，经常会把作为主语的人称代词省略掉。而且，日本人在日常会话中表达彼此之间的爱意时，也从来不会使用完整的句式。比如例（4）（5）这两个句子的完整表达应该是「わたしはあなたを爱してる」，「わたしはあなたが好きだ」。

此外，主语的省略还有以下几种情况。

1.因具有指向性动词的存在而省略主语

日语中有一类指向性非常强的动词，一般在句子中常作为表现心理状态的谓语出现在句尾，往往能据此推测出说话者是谁，所以可以省略作为主语的人称代词[1].「思う」是非常典型的指向性动词，在日常口语交流中经常被使用。

（6）李さんはアメリカへ行くと思います。/我想小李想要去美国。

（7）自分の将来を思うと、心配なことばかりだ。/我想起自己的将来，心里满是担心。

除了「思う」之外，像「考える」「感じる」「信じる」「困る」「望む」「気がする」「感じがする」「気持ちがする」等动词或短语也有同样的用法，当这些词出现在句尾作谓语时，其主语必定是「わたし」（我）。正因为存在这种必然的前后对应，所以句末出现这些词时，句首的主语必定会省略。

2.因主观性形容词的存在而省略主语

日语的形容词可以分为客观形容词和主观形容词，前者主要形容事物的客观性质、状态，后者主要表达主观感情、感觉。当主观性形容词以终止形作为谓语出现在句子中时，其所表达的感觉或感情就自然而然地指向了说话者，即指向了第一人称代词[1].

（8）君がいらっしゃって本当にうれしい。/你能来，我感到很高兴。

（9）昨日は楽しかった。/昨天我感到很快乐。

在日语日常对话中经常使用的类似形容词和形容动词还有「悲しい」「怖い」「耻ずかしい」「うらやましい」「痛い」「悔しい」「気持ち悪い」「残念だ」等等。

3.因表示意志、意愿和希望、需求的部分助动词的存在而省略主语

具有这类用法的助动词主要有表示意志、意愿的「う、よう、まい」和表示希望、需求的「たい、ほしい」等。这类助动词出现在陈述句句尾的时候，其主语必然是第一人称代词「わたし」（我），出现在疑问句中时，其主语必然是第二人称代词「あなた」（你）。正因为存在着这种必然的前后对应，所以当句尾出现这些助动词的时候，句首的主语必然会省略。

（10）风邪を引いたから、会社を休もう。/因为感冒了，我不想去上班了。

（11）この本をあげよう。/把这本书给你吧！

（12）もう何もいうまい。/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13）コーヒーを饮みたい。/我想喝咖啡。

（14）新しい洋服が欲しい。/我想要套新西服。

（二）谓语的省略

谓语在日语中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被称为日语句子的灵魂。在句尾出现的谓语可以决定句子的肯定与否定、疑问与推测、命令与禁止、现在时和过去时等内容。虽然谓语在日语中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但是在实际运用中也依然存在着省略现象。日语谓语的省略现象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1.「うなぎ文」的谓语省略

（15）「仆がうなぎだ。」「…が…だ.」这个句型是“…是…”的意思，但是按照这个逻辑把句意理解为“我是鳗鱼”就错了。这是一种省略现象，它所表达的实际意思是「仆はうなぎにする」（我要点鳗鱼）或者「仆はうなぎを食べようと思っている」（我想吃鳗鱼）。这样的句子在理解上是需要语境的。比如例（15），是以「君は何にするか」这样的问话为条件的。这种省略谓语的句子被称为「うなぎ文」[2].

（16）「谁がコーヒーを注文しましたか。」/谁点的咖啡？「仆がコーヒーです。」/我点的咖啡。

（17）「君は大学で何を勉强しているか。」/你在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仆が日本语だ。」/我是学日语的。

日语表达重视重要的新信息，而忽视次要的旧信息，通常将非重要的旧信息加以省略。以上例句中回答问题时，重点都放在对方想知道的这个新信息上，而对之前在问句中出现的旧信息则不再重复[3].

2.助词引起的谓语省略

日语被称为粘着语，大量助词的使用是其显着特点之一。根据日语的词汇分类规则，助词是不具有形态变化的功能词，没有实际的含义，也不能单独作为句子的成分使用，必须粘着在词、词组和句子的后面，表明前后成分之间的关系，或者增添一定的意义和语感。所以，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助词的出现可以为下文意思的表达埋下伏笔[3].因此，因助词的作用省略句子谓语成分的情况比较常见。

第一，因格助词的作用省略后续谓语成分。格助词在句子中主要表示词与词的位置关系，当格助词的前项词内容比较明确，格助词的作用又比较明显时，后续词常常被省略。（18）どちらへ（おでかけですか）?/您去哪儿？1（19）どうぞこちらへ（来てください）。/请到这边来。（20）お先に（失礼します）。/我先告辞了。

第二，因接续助词的作用省略后续谓语成分。所谓的接续助词是指用来连接动词、形容词或者动词、形容词性词组和句子的助词，在句子中一般会发挥承上启下的作用。它在句子中的省略作用体现得很明显。（21）李さんと食事したら（いいですか）/和小李一起吃饭（怎么样）（22）つまらないものですが…（どうぞお受け取りくださ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您收下）。（23）买いたいことは买いたいですけど…（お金がない）/买是想买，（就是没有钱）。

第三，因提示助词的作用省略后续谓语成分。提示助词一般位于谓语之前，起到加强疑问、反问、否定、强调语气的作用，其后面的谓语成分往往会省略。（24）そんなことがあったとは…（おもわなっかた）。/（我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25）「仆は失礼します。」/我先告辞了。「私も（失礼します）。」/我也先（告辞了）。

3.副词引起的谓语省略

日语的日常对话中，有很多只用一个副词即可以组成句子的例子，实际上是省去了后面本应出现的谓语部分。

（26）「今日の午後は忙しいですか。」/今天下午忙不忙？

「いいえ、べつに（忙しいことはない）。」/不忙。

（27）「山田さんが离婚したんですって。」/听说山田离婚了。「まさか（そんなことはないでしょう）。」/不会（有这种事）吧！

（28）お茶をどうぞ（お饮み下さい）。/请喝茶。

（29）「おなかがすきましたか。」/你肚子饿吗？

「いいえ、ちっとも。」/没有，一点儿也不饿。

（三）授受关系中的省略

在日语中，授受动词有7个，即：「やる」「あげる」「差し上げる」「もらう」「いただく」「くれる」「くださる」。由于不同的授受动词能够体现出授予者与接受者之间不同的位置关系，所以在使用授受动词的句子中一般不会出现人称代词。

（30）ここで（私は君たちに）少し例を挙げておきましょう。/在这儿我给大家举几个例子吧！

（31）李さんが（私に）本をくれた。/小李送给了我本书。

（32）（私は）李さんに本をもらった。/我从朋友那里得到了本书。

（33）（私は）李先生に北京を案内していただいた。/我让李老师带我游览了北京。

（34）これから両亲の家事を手伝ってあげたいと思う./我今后要帮父母做家务。

（35）王先生に荷物を持ってくれて助かりました。/求王老师为我拿了行李，帮了大忙了。

（四）敬语中的省略

对于众多的日语学习者来说，正确使用敬语是非常有难度的。在句子结构的组成方面，当使用敬语时一般很少出现人称代词，而是通过句尾的敬语去推演出相关的人称，这对于学习日语的外国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4].

1.因接头词的存在而省略人称代词这种情况主要以接头词「お」和「ご」为主，这两个接头词通常用在对他人表示尊重的词语前面，可以代替第二人称代词，所以在句中如果出现了这两个词中的一个，人称代词通常就会被省略。

（36）ちょっとお时间をいただけませんか。/能耽误您点时间吗？

（37）ご都合がいかがでしょうか。/您方便吗？

（38）お忙しい中お越しいただきまし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承蒙您百忙之中光临，万分感谢。

（39）ごゆっくりお召し上がりください。请您慢慢享用吧。

2.因固定敬语句式的存在而省略人称代词这种情况主要以典型的尊他语句型「お/ご…になる」「お/ご…なさる」「お/ご…くださる」「お/ご…です」和自谦语句型「お/ご…する」「お/ご…いただく」为主。使用以上句型对某些动词进行改变以后，动词的主体也已经被确定下来。

如果使用尊他语句型，则动作主体为第二人称或第三人称；如果使用自谦语句型，则动作的主体为第一人称。因此，如果句尾使用了这些敬语句型，通常就可以省略句中的人称代词。

（40）东京をご访问なさるそうです。/听说您要访问东京。

（41）わざわざお送りくださいまし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您特意来送我，非常感谢。

（42）あの写真をもうご覧になりましたか。/那张照片您已经看过了吗？

二、日语省略现象的文化根源

探寻日语诸多省略现象的文化根源，应该从日本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两方面入手。

（一）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相互协作的生产方式造就了日本人默契配合的天性

众所周知，日本是一个位于西太平洋的岛国，领土的最西段与亚洲大陆相距160公里。特殊的地理环境使日本与大陆文化相隔离，慢慢形成了“自然地理的锁国状态”.而江户幕府颁布的“锁国令”,也使日本与世隔绝长达200余年。

这种人为和自然地理造成的“锁国状态”造就了日本人的同质性，这也是其显着的国民性格特征[5].在生产方式上，古代日本是一个以农耕和渔业为主的国家。海上捕鱼要求劳动者之间必须密切配合，否则不但不利于捕鱼，还可能招来灭顶之灾。同时，日本国土面积的70%为山地，在山地种植水稻等作物必须有集体观念，不然处在地势较高的农户与位于低洼处的农户之间势必会在用水的问题上产生矛盾。这样的生产方式使日本人养成了一种整体协作的性格和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的思维习惯，这也是日本民族同质性的体现之一。由于这种“民族同质性”的存在[5],使得日本人之间的日常交流不必使用过多的语言，而常常是通过眼神、表情或者一些肢体语言就可达成相互理解，而对于不适应这种沟通方式的人，则会被认为是“反应迟钝的人”[6].

（二）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使日本人之间心有灵犀

日本的传统文化因其自然地理环境和生产方式的影响而形成突出的同质性特性。在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下，每个日本人的意识中都有许多约定俗成和不言自明的成分，这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能在语言缺省的情况下做到心有灵犀。

（三）信息传播方式的变化使日本人的日常交流愈加言简意赅

日本已经进入信息化社会，图文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方式。人们经常通过视觉，例如看电视、看传真、看报纸，甚至走在大街上时，也能通过观看电子屏幕来获取各种信息，而“听”和“说”作为传统的传播媒介已经明显退居次席。

日语是世界上唯一既表意又表音的语言---假名表音、汉字表意。日本人称假名为听觉语言，称汉字为视觉语言。

使用的传播媒介不同，日语的表达方式也往往有所不同，这是日语独有的特点。比如，收音机里播送的「村山首相は、明日から、中国を访问することになっています」（村山首相明天开始访问中国）这则消息，出现在报纸上或电视屏幕上时，则变成了「村山首相明日访中」，明显简短得多[1].汉语词汇的广泛使用，对日语的省略与简化起到了推动作用。这一势头早已超出了新闻媒介的范畴，已经深入到了日本人的家庭生活当中。

日本人在语言使用上喜欢去繁就简、省词略句的原因应该是多层次、多方面的，远非上述几条可以概括。总之，日本人这种喜欢省略的特点是和我们常说的日本人的暧昧性和体谅同情之心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是一脉相承的一个体系[1].

三、结论

日语中的省略现象充分折射出了日本文化的内涵，如果不能从这个角度去认识日语的省略现象，那么，日语学习及中日之间的跨文化交际将遭遇严重障碍。日本人的同质性性格特征造就了他们独特的思维方式，即言语表达的时候总是立足于对方（听话任一方），所以会让人觉得日语中的省略现象虽裁文减字却并非断简残篇，虽言犹未尽反而动人心弦，而这一点是和我们中国人的语言习惯有所不同的。只有把语言能力的提高和掌握语言背后的文化渊源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掌握日语，也才能更好地促进中日之间的文化交流。

参考文献：

[1]孙艳丽，雷隽博.日语主语的若干省略现象[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3）:69 71.

[2]马安东，王维贞.日语会话中省略现象的语用分析[J].外语教学，2002（1）:83 86.

[3]盛祖信.浅析日语中的省略现象[J].日语知识，2003（5）：11 13.

[4]刘喜萍.论日语中的省略现象[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192 193.

[5]陈荻，张卫娣.合作原则与日语的省略现象[J].考试周刊，2009（11）:117 118.

[6]刘红艳.日语中的省略现象及其文化内涵[J].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4）:121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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